王受之:中国现代设计理论的奠基者,美国加州艺术中心设计学院(Art CenterCollege of Design)终身教授,东大艺术设计中心主任
郭承辉:中国著名有价证券设计专家,天一文化有限公司总经理兼首席设计师
余希洋:国内著名平面和广告设计师,白马公司副总经理兼执行创作总监
设计有时极其普通,它隐没于我们的生活中甚至不被察觉;设计有时极其张扬,在刹那间给我们带来视觉的惊喜……因为有设计的存在,我们的生活变得更生动、有趣、更舒服、方便。
1.问:“设计创造财富”似乎很容易理解,但我碰到过一些设计师抱怨说,现在的企业只愿意为设备、材料付钱,对设计的价值不大认可。各位怎么看?
王:这里涉及到两个不同的层面:一是设计能够创造财富设计应该能为社会创造财富的同时也能为设计师创造财富。设计依附于产品之上,不能单独存在,所以它是跨行业的。目前有十大不同类型的设计对象,包括建筑、平面、广告、多媒体、服装等,所以很难单独统计设计整个产业所创造的价值。但是我们知道,在创新产品中,设计创造的价值占产品总价值的5%不到,因为新产品的技术浓度较大;但在改良产品中,设计的价值占总价值的15%左右;在品牌产品中,设计的价值则占到80%,因为这类产品所开辟的市场是靠设计来实现的。所以怎么能说设计不创造财富呢?广告、海报、邮票等所包含的设计浓度要远远大于技术所能创造的财富!
余:在具有设计能力的公司里,工资最高的是设计人员,负责客户、媒介的员工待遇是不可能跟独立设计师相比的,这说明设计可以给设计师带来财富。创意是设计公司的金饭碗。王老师曾经说过:人与人之间接触事物的部分属于艺术或哲学范畴,物与物的接触属于工程学,人与人的交流就属于设计了。
郭:我觉得“设计创造财富”这句话在中国来讲显得挺可怜的,需要一个社会的环境。我们天一公司这么多年来为了把设计服务给客户,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工作,目的就是为了把工业利润转化在我们身上,而设计劳动却是免费的。设计的确可以为社会创造财富,我设计了许多有价证券,比如集邮品,纸张没有变的,不一样的是上面所负载的东西变了,所以它的价值不是这张纸而是纸上的东西。
2.问:设计创造的价值是用什么来衡量的?是成本核算还是有其他的标准?
郭:我们衡量设计的价值(价格)是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比方说开一个会,设计可以将会议的主题通过某种方式传达出去,效果非常好,但当办公室主任问需要多少钱时,这事情就不好说。在国外,某类设计师可以收取某类标准的费用;但在国内,就没有一个价值尺度,当事人当然希望最好不花钱。所以设计行业是没有受到任何保护的。
王:从理论上来说,设计人投入多少精力就理应得到多少报酬,但是中国市场目前往往不按照国际常规打牌。国外所有的设计部门都有它的行业公认标准,一流的大师收一流的价钱,比如日本田中一光就是田中一光的收费,大家认同这个行规。中国因为长期以来对知识的付出不重视,比如稿费很低,其实写一篇文章付出的代价远远比做一个茶杯付出的多;对于观念侵权问题,很多人宁愿息事宁人,造成对知识产权肆意的侵犯。
余:我并不是那么悲观,中国还是有一些以创意为主的广告公司,从策划到创意到设计,还可以赚到一点钱。海尔也开始在国外请人做设计研究。我们也看到,从意识上大家是承认设计是有价值的,但这行业规范现在还没有形成,我们公司这几年的报价系统都做不出来。有些客户给很多业务你做,但要求免费设计;也有些客户就光找你设计,你能那么便宜给他吗?
3.问:我们知道设计自古就有,比如清代生产宫廷用瓷器,是先由宫廷画师将图案设计好再交给御窑厂制作的,那么传统的设计与现代设计有什么区别?
王:现代设计首先是为了批量化和工业化生产,而传统的手工艺设计是单件或小批量生产;第二,面对的市场不是区域性市场而是大众消费是市场,尤其是今天全球化经济,面对的不仅是国内市场也是全球市场。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起码我们现在的服务对象比传统要大,当然技术条件和手段不一样。例如在宋朝就有了广告摆渡牌,印一张纸往城门口一贴;现在传播的方式都不一样。比如白马广告做的巴士站候车亭,全国27个城市统一规格,这是传统设计所不可能的,这就是区别。
余:我们现在实现了广告设计的网络化,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信息向全国各地发布。比如今天有一种巧克力要上市,一星期内全国都知道了。这就是批量化的概念。
4.问:设计更多的反映出设计者的审美趣味和文化取向。随着全球一体化的发展,你们在设计时是如何处理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关系?
王:就建筑来讲,传统的东西在现代建筑设计上未必用得着,主要建筑结构和规划还是个国际化的,民族的东西只是表面的符号,建筑学的民族化探索有待发展;工业设计的民族化就更少一点;平面设计领域相对来说民族化水准就比较高,因为有个文字的关系。我们在民族化问题上还需要努力探讨,我们要把传统模式变成一种活的东西,有很长的路要走。这取决于两个方面:一是市场接受的程度,老百姓的心态,比如刚开放时大家都希望要洋的东西,现在慢慢的在变;二是不可忽视设计师本身的引导作用。
余:2000年4月,北京召开“世界经济论坛中国峰会”,峰会期间李泽锴筹备请来宾吃饭。当时选择在太庙举办才可吸引海外来宾。我们根据历史上著名的“韩熹宰夜宴图”设计场景,为了与环境匹配干脆改成“紫禁城夜宴”,好像重现当年宫廷宴请的情形,而平面主题用了宋徽宗的一张画《瑞鹤图》。我觉得所谓民俗性的发扬,还要看大众的接受能力。设计师本身的哲学思想也会在作品中表现出很强的痕迹。
郭:2000年每个国家不约而同发行金币,我们也以“下个千年的人类”为主体进行金币得设计招标,题目很虚。我把这个金币的设计变成一个时间的概念,像手表一样,时间的刻度就是事物的要素。我想下前年的人类将离不开鼠标、网络、卫星、太空、和平、食物、居住、环保等;毕竟这枚币是我们中国的,于是我采用了“天地日月”4个符号,这种文字是无人不懂的,因为是象形的。最后我的设计获得了采用。
5.问:据我所知,王先生最近提出了对设计师进行“重新设计”的概念,并与中山大学进行合作。是不是因为设计师在某些方面不足?
王:我是中央美院、中央工艺美院(清华大学附属美院)的客座教授,但我发觉多年来想在正统的艺术院校改造过时的设计体系难度太大,因为有个体制的问题。比如平面设计系现在仍叫装潢系,装潢指的是表面装饰嘛,而平面设计起码有功能的问题,现在虽然承认这个概念不对,却连名称都正不过来。80年代为广告设计引入的三大构成,平面、立体和色彩构成,在当时是有革命意义的,但问题是取代了设计,我没有见过只是学构成便可以当设计师的,这个情况我很担忧。我写了很多书,《现代世界设计史》、《平面设计史》、《建筑史》,也没有能够把官方的体制动摇一下,我有种失望,改变不了不如做一个另类的,与中山大学合作对设计师进行培训,打破以前的教学模式!而且正统设计教育显然力不从心,上海市去年8个与设计有关的专业一共只招600多人,报名有6000人;广州市只招400多个,担忧3000多人来考。我们的培训不是想取而代之,而是提供多一种选择,要打破以前的教学模式!目前我们有一批有心的设计师、教育工作者想把这个声音传出去,香港的元老靳埭强先生,还有陈少华、王粤飞等,我们把社会效益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子,没有基础课,没有理论课,全部都是案例教学。如果成功的,等于在中国设计教育领域创造以案例法手掌的先河,我在1982年开始创立现代设计,差不多20年了,该是时候做另类了! |